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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零年四月九日
二十二时二十九分
《留作公示用》
这是我所举着的牌板上写着的五个字，而从现在开始我明白，我已经不需要它们了，而同时，我也不被需要了。
「闪开，阿姨，已经不需要你这人间来的家伙举着这个牌子了……」
「从现在开始，『2019年征文活动公示贴』就是我了哒！」
一个年轻的小女孩举着远超她体型的巨大牌板——那牌板上是最新的内容吧，因为文字过多，牌板也变得巨大，也就需要一位比我更优秀的女郎来举起那牌子，而这位比我更优秀的女郎，则一脸不耐烦地站在我身旁，要让我挪开自己的位置。
「我，我马上就走。」
这四个月，无论风吹日打，我都站在这个地方，一直看着这个地方的一切，现在，我不需要再继续进行这似乎永不改变的日常了，回想起来，竟然一时有些不舍，但是具体哪里不舍得，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毕竟我只是在这里干站着，举着这块盘子大小的牌板而已。
但是那无所谓，因为……
摇了摇头，我默然地从自己的位置——2019年征文活动公示贴的内容上退了下来。
而那年轻，漂亮的小女孩便迫不及待的高举起那巨大的牌板站了上去，高举起来，眼睛得意地看着前方，像是得胜归来，意气风发的将军，自然眼中再也没有我的存在了。
我，只是一个举着无意义的牌板，毫无建树的无用女人而已，那个位置上一个暂时顶替的过客，委托工作的官方也忘了他当时究竟招了一个怎么样的人吧，只是举着牌子而已，谁不会做呢，也许以后不会有人再记得我了。
「啊……你是……总之，交接已经完成了，谢谢你四个月的努力。」
官方站在门口等着我，注意到我来之后，似乎努力地想要回忆起我的名字，但是最后似乎没有成果，只能干巴巴地把话接着说了下去。
随即他举起了手上等待着被点燃的火炬和一沓写满文字的纸片。
「来，说出你的愿望吧，你的报酬是三百书页，只要是在这限度以内的愿望，暗影城都可以帮你实现——这是当时谈好的条件，你应该没有忘记？」
「当然。」
三百书页，比我想象得要高，又似乎略低。
只是让人站在这个永恒不变的空间中四个月所给予的合理的报酬而已。
但是已经足够了，我能靠这些来改变自己的人生。
「我想和她换身。」
我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并且用手指坚定地向了自己的目标。
官方愣了一下，视线跟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那个才走上2019年征文活动公示贴的女孩。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过了有几秒，也许有一分钟，官方收回了视线，和那副因为惊讶而有些浮夸的表情，细细地看了我两眼，发出了询问。
「可以再仔细想一会儿也没问题，在这里，不缺乏的只有时间而已。」
也许是认为我站在这里四个月，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我这么想。
可恰恰不一样的是，正是因为我在这里思考了四个月，我才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们随机从这个世界上挑选了我……当时是这么说的吧。」
「对啊，我们从这世界上随机挑选了你，就像是从午饭的番茄炒蛋中夹起一块番茄一样随意，不出乎任何理由，没有经过任何程序。」
官方这么说道。
「是的，你们就这样随便的找到了我，并且十分符合概率的，我只是这世界上很普通的一员。」
考虑到这之后，还要与官方合作很长一段时间，我决定详细地解释一下。
「完全没错，为了让任何人都胜任这工作，我们还准备了专门的工作服，无论你选择怎么样的愿望，这身工作服我们都会无偿的赠送给你。」
官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那么，是什么让你做出这样的决定，要知道，如果你选择了更『正常』的愿望，配合上这工作服，你可以过上一般人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
「……我并不觉得，那种生活有什么梦寐以求的。」
我冷静地反驳道。
「真是有趣的回答。」
官方手上的火炬和书页已经消失了，抱起手，饶有兴趣地看着我。
「在这个荒芜，荒诞的地方，做一位举牌女郎，难道比在世界里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更美好吗？」
「可那背后归根结底，还是那个普通的我。」
我举起一只手，轻而易举的把另一手的皮肤揭开了起来，露出底下那汗毛丛生，粗糙的手臂。
「不管穿上什么东西，给自己替换多少身体，只要我回到那个世界，我就会明白，我只是一个刚从异常的空间出来，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神秘人实现了愿望的幸运普通人，在想到了这一点之后，我每一天都在经历着这样的惶恐。」
「多么异常的着眼点！」
官方对我拍起了手，那脸上挂起了笑容。
「我想要留在这里，想要完全摆脱『普通的自己』，想要让这段莫名荒诞的经历一直进行下去。」
我在最后，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愿望。
「太棒了，我完全没想到你会这么想，人类果然是不会让我失望的生物！」
官方平举起他的双臂，那高昂地声音像是在迎接什么伟大庆典的开幕。
「所以你才会选择这么直接了当的愿望，和那个确定会到来的，永恒的继任者交换身体，获得自己期望的，不普通的一切！」
「啊——我可以实现你的这个愿望，它原本就在这三百书页的许可范围之内，不过那太无聊，对于我，对于你，都不够精彩——」
火炬重新出现在了官方手里，那一张张书页被当做燃烧的柴薪钻进那摇曳的火焰里。
「如你所见，我的这座城市，荒芜，人烟稀少。」
「所以如果就这样，那也只是又一个四月的循环，对于你，对于我，这故事都不尽精彩。」
「你将会和我的那个作品交换身体，那伪造的灵魂会代替你在世界上生活。」
「而你，会有一个崭新的身份——」
官方低下头，从胸前掏出一张简略的合同，简略到只有一行字，和一块留待签名的空白。
「来吧，我邀请你，作为我的新雇员！」
「你会定时地来到这里工作，并且在那空余的时间，帮我在那世界上寻找期望来到这个城市的人。」
「这正是你所期待的吧？」
完全没想到官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我的头脑一时间有些发热。
但就算我冷静下来，我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我，当然答应。」
接过那合同的一瞬间，我的名字便已经被签署了上去，并且自己飞向了那高举的火炬，在那显得辉煌的火光中化作灰烬。
「成立了，我们的合同，我的新雇员。」
官方挥挥手，他的身影眨眼便缩小了……不，是我远离了他。
我抬头看了看，一双纤细的手举着与之不衬的巨大牌板，而我居然没有任何沉重的感觉，只是想举着一根羽毛。
「怎，怎么回事，我的『主』！」
远处，一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女人，正在尖叫着，然后突兀地消失在这个空间里。
「你的愿望实现了。」
官方走到我的身前，指了指这「2019年征文活动公示贴」。
「怎么样，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
「感觉……有点不真实？」
我晃了晃手上高举的牌板，如果说之前还有举着东西这一感觉，如今却完全没有了，就像是普通的把手抬起来。
「多习惯吧，以后你的工作还多着！」
官方心情似乎不错，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个人在这空间里。
就像是之前四个月一样。
于是，这城市，又恢复了往日那样。
只是站在那里的举牌女郎变了一位罢了。
「真是安静的街道啊……」
不知道为何，在这一切平息之际，我只想说出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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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4.10 01:03:39
